巴士拉银匠哈桑和神王公主的故事(4)

哈桑躲着看得发呆，暗暗想：“上天作证，妹妹们之所以不让我打开这道大门，大概就是因为这些姑娘的原因吧。”
　　哈桑在暗中观看了许久，一点儿也不觉得饿。
　　等到午后，那个坐在中间的姑娘才对伙伴们说：“公主们，天快黑了，我们也玩得差不多了，还有很远的路程呢，我们赶快回家去吧。”
　　于是她们站起来，把羽衣往身上一披，瞬间就变成了飞鸟，和开始一模一样，拍着翅膀飞走了。
　　哈桑失望极了，禁不住伤心地哭起来，软绵绵地倒在地上，一点力气也没有。他想站起来，却力不从心，只感觉到眼前一片漆黑，连方向也分不清了。后来他挣扎着离开了那个奇异的地方，慢慢回到宫中，照原样锁上了门。从那以后，他就得了，躺在床上不吃不喝，整天都在不停地呻吟、哭泣。
　　第三天一大早，他打开门，来到那栋奇异的宫中，坐在前一天坐的地方，看着大树下面的景物，一直等到日落，却没有看见一只鸟儿飞来。他痛哭流涕，伤感地倒在地上，昏死过去。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醒过来，艰难地走回宫中。天黑下来了，他觉得世界很是狭小，一直低声抽泣，整夜不能入睡。
　　一天，太阳照亮了大地，天地间充满了阳光，万物都活跃起来，可哈桑却不吃不喝，六神无主，如痴如醉地想着宫中的奇异事情发呆。他忧愁烦闷，正感到寂寞无聊的时候，大地间骤然扬起了尘土，他知道是宫殿的主人们回来了，马上起身躲起来。
　　一会儿，护送公主们的兵马来到宫前，公主们纷纷走进宫来，放下宝剑，卸下武器装束。其中只有她们的小妹妹除外，她来不及卸装，一下冲进哈桑房中，却没有见到哈桑，就四处寻找，发现他在一间小房子里，疲惫不堪，骨瘦如柴，脸色惨白，一双眼睛哭得深陷下去。她看了这副情景，非常吃惊，吓得差一点晕过去。
　　她关心地向哈桑寻问别后的情况和遭遇，说道：“说吧，以便我替你解除心中的苦恼，帮你摆脱困境。哥哥啊！我看你流了不少眼泪，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子了？对着安拉和我们之间的情谊起誓，快告诉我你的情况和遭遇吧。我们分别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别担心，请详详细细地都讲给小妹听吧。看到你这样子我心中难过极了，以至于不能正常地生活。”她说着呜呜地伤心地哭起来。
　　“妹妹，说出来，我怕你会抛弃我，如果那样的话我会忧愁地死去。”
　　“不，对安拉起誓，即使粉身碎骨，我也不会离开你！”
　　哈桑只好将打开那道门所看到的和这段时间没有吃喝睡觉的情况告诉了小公主，讲完后又禁不住痛哭流涕。
　　她听了，觉得他很可怜，为他流下了同情的眼泪，说：“哥哥，你尽管放心，不要过分地忧愁。即使冒着生命危险，我也要尽我一切力量来满足你的心愿。可是你必须保守秘密，不能向姐妹中的任何人透露自己的情况，否则你和我的性命就难以保住。如果她们问你开门没有，你千万不能承认。只说：你们走了之后，我孤零零地一个人呆在宫中，感到十分孤单寂寞。”
　　“很好，我都听你的。”
　　哈桑听了公主的一番话，立刻觉得心情舒畅起来。开始他怕因开门而遭来杀身之祸，心里一直十分担心，多亏小公主怜悯他，他才感到生命有了保证，全部的忧愁恐怖才烟消云散。他感到肚子饿，向她索要食物充饥。
　　小公主离开哈桑的房子，满面愁容地去见姐姐们。姐姐们问她为什么如此忧愁。她告诉她们哈桑患了病，已经整整十天没吃东西了，所以为他担心。她们问他得病的缘故。
　　小公主说：“都是因为我们丢下他不管，他一个人呆在宫中孤单无聊，那段时间，他感觉比一千年还长呢。他是个孤苦零仃的外地人，被我们留在这空旷的宫殿里，没有人陪伴他，安慰他；加上他年纪轻，或许无意中想起了家中的白发老母亲，因而伤心地哭泣，过着忧愁、苦闷的日子。这种情况我们应该理解他、谅解他。我们一起去安慰他，陪伴他吧。”
　　公主们听了小妹妹的讲述，觉得心里很过意不去。
　　大家纷纷流下了同情的泪水，说道：“对天发誓，应该谅解他。”
　　于是大伙一起去宫外，让兵将返回后转到哈桑房里，问候他，见他形容憔悴，面色苍白，疲惫不堪，公主们个个心里都很难过。她们望着哈桑禁不住又流下眼泪来。大伙坐下来安慰他，给他讲旅途中各种各样的稀奇古怪的见闻和参加婚礼的盛况。从那以后，公主们天天陪伴他，安慰他，叮嘱他好好养病。可是他的病势反而一天比一天加重。眼看着这种情景，公主们想不出办法来，人人伤心哭泣，其中哭得最悲痛的是那位小妹妹。
　　公主们整整陪伴、侍奉了哈桑一个月，大家感到十分疲劳，想骑马外出打猎消遣，换换空气。打定主意以后，就询问小妹妹的意见，指望她跟她们一起去打猎。
　　小妹妹回答说：“姐姐们，对安拉起誓，哥哥的病这样严重，需要我在身边看护、照管，所以我就不和你们同去了。等以后他的病好了，我再陪你们去吧。”
　　她们听了妹妹的话，都佩服、赞赏她的情谊，说道：“你为这个异乡人尽心尽力，真是难能可贵。”
　　于是她们留下妹妹，带上十天的粮食，骑马打猎去了。
　　过了一会儿，小妹妹估计她们去远了，就跑到哈桑房中，对他说：“哥哥，起来吧，带我去你发现飞鸟的那个地方瞧瞧好吗？”
　　“好吧，咱们这就去。”
　　哈桑欣喜若狂，同小公主一起开了那道房门，沿阶梯走到上层那栋宫殿中，把他发现的地点和她们游玩的地方指给她看，并讲述当时的情景，特别对她们中身材苗条、容貌出众的那个女郎讲得更加详细。小公主听了，知道了其中的实情，惊慌失措，吓得面无血色。
　　哈桑觉得奇怪，问道：“妹妹，你的脸色怎么变得这样难看，连神气都改变了呢？”
　　“哥哥，你不知道，你讲的那个美丽姑娘，是个公主。她的父亲在神王中最有权势，管辖着广阔的地域，包括陆地和海岛，神和鬼都归他管辖，我父亲只不过是他的一个藩王。他的财富、兵马、地盘是任何帝王都不可以拟的。他有七个能力超群的女儿，特别是大女儿，有勇有谋，比起女将们有过之而无不及。她养着二万五千个勇敢无比的女将，她们武装起来，骑马冲锋上阵的时候，一个人能抵挡一千勇士。他划定一块长宽相距一年路程的地方给他的大女儿管辖。那个地方周围有大江大河环绕着，是天然的障碍，任何人和神都进不去。你见到的姑娘是神王的女儿。她们用来飞翔的羽衣，是神制造的仙衣。假如你想捉到那个姑娘，同她结为夫妻，那你就坐在这里等她吧，因为每当月初，她们都要来这儿的。你看见她们来，就赶快躲起来。你必须隐蔽严密，千万不能露出蛛丝马迹，否则我们就麻烦了。你要牢牢记住我的话，在附近找一个你能看见她们而又不易被她们发觉的地方躲起来。她们脱羽衣时，你注意看清公主的那件，把它偷走，没有羽衣，她就不能飞回去。你拿着羽衣，就等于控制了她本人。如果她说：‘谁偷了我的羽衣，还给我吧。我愿意跟你在一起，听你支配。’这时你可要留神，别上她的当，因为你如果把羽衣还给她，她不仅要你的命，还会毁坏我们的宫殿，杀死我们的父亲呢。她的部下见她的羽衣被偷，没有办法解救，最后只好撇下她飞走。这时候，你要好好保存那件羽衣。只要你拿着这件羽衣，她就成了你的俘虏，在你的掌握之中，没有办法飞回家去。但你千万不要让她知道羽衣在你手中。”
　　听了小公主的话，哈桑转忧为喜，非常高兴，安心地跟着她回到宫里，欢快地过了一夜。第二天，他打开上层宫殿的门，坐在里面，耐心地等到天黑，小公主才给他送来饮食，为他更换衣服。从此他一天天地等待着，等到月圆，又一直等到下月初，那群鸟终于闪电般地飞来，落在宫中。一看见她们，哈桑立刻躲在一个能看见她们而她们看不到他的地方，暗中偷看。他见她们在旁边的草地上脱掉羽衣，然后蹦蹦跳跳地游玩去了。等她们渐渐走远，他就轻轻地走过去，偷走了公主的羽衣。
　　她们尽情地嬉戏、游玩够了，便回草地来穿羽衣，打算回家。但是公主怎么也找不到羽衣，她大声惊叫起来，气得抽打自己的脸，撕扯身上的绸衣。其余的人听到声音跑过来围着她，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告诉她们羽衣丢了。她们听了，非常惊恐，大家急得捂着面颊悲哀地哭泣。当时天已经黑了，她们不能陪她等下去，只好丢下她，匆匆离去。
　　公主独自留在那里。哈桑侧耳细听，只听她伤心地叹道：“拿羽衣的人哟！求求你还给我，别让安拉惩罚你吧。”
　　哈桑听了，大大方方地走过去，一把抓住她的双手，将她带到宫中，关起来。然后去见小公主，告诉她捉到公主，并带她到宫中的前后经过。
　　最后说：“现在她在房里咬着自己的手指伤心地哭泣呢。”
　　听了哥哥的讲述，小公主马上跑进房去，见公主忧愁苦闷，正在痛哭流涕。
　　她跪下去，恭恭敬敬地向她行礼，公主立刻瞪着眼睛骂道：“你们这些不要脸的东西！竟然用卑鄙下流的手段来对付我！你应该明白，我父亲是赫赫有名的神王，他的兵马不计其数，只有安拉才知道有多少。他手下的哲人、魔法师、祭司、魔鬼和妖精也是不可战胜的，每一个神王都敬重他，害怕他。而你们身为公主，怎么敢胡作非为呢？你怎么竟然和人类串通，泄露我们内部的秘密呢？这个男人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公主，这个人忠厚老实，为人善良。”
　　公主听她为哈桑辩护，知道没有脱身的余地，心里焦急万分。后来小公主端来饭菜，陪她一起吃喝，用好言安慰她，用花言巧语不厌其烦地劝说她，打动她。公主却一句也听不进去，悲哀地哭泣着，整个晚上都没合眼。
　　第二天清晨，公主心想自己已落到人家手里，又挣脱不了圈套，于是开始回心转意，停止哭泣，心平气和地对小公主说：“小姐，我的命运既然掌握在安拉的手里，他存心让我别乡离井，抛亲别友，那么，我愿意接受主的分派，我觉得这是最好的选择。”
　　于是小公主把宫中最好的屋子腾出来给她住，整天陪伴着她，好声安慰她、逗她开心，使她的身心愉悦欢快，有说有笑，心安理得，忘记了离愁。
　　这时，小公主才去见哈桑，对他说：“来呀！快来看看她吧。”
　　哈桑匆忙赶到公主屋里，亲热地握着她的手，说道：“小姐，你放心吧，我们不会伤害你的。我把你留在这里，是因为我和小妹妹想做你的奴仆，终身侍候你。我这样做，只是要依照安拉与圣贤的规定，娶你为妻，带你回到我的故乡，和你一起住在巴格达城中，给你预备奴仆，让你过上幸福生活。我家里还有一位慈祥的老母亲，她会照顾你，疼爱你。我的家乡很美，那里的一切都是最好的，人人满面春光，待人和蔼可亲。”
　　哈桑苦口婆心、非常诚恳地跟公主讲了许多，并用好言来安慰她、逗趣她。可她总是一声不响，一句也不回答。这时候，忽然听见有人敲门。哈桑急忙出去，打开门一看，原来是公主们打猎回来了。他十分欢喜地问候她们。公主们欢天喜地，齐声祝福他，为他的健康感到高兴。接着她们跳下马，回到各自的房中，脱掉猎装，穿上漂亮的绸衣，然后走出来，吩咐把猎物带上来。有羚羊、野牛、小兔、狮子和鬣狗等物。她们吩咐把一部分杀掉吃了，其余的养起来。哈桑扎起腰带，忙着跟她们一起宰割野兽。大家有说有笑，眉飞色舞，感到十分快乐。宰割以后，大家坐下来准备烹调，好开开心心地吃喝一顿。哈桑任劳任怨，干活特别卖力。
　　公主们感激地说：“兄弟，你太客气了。你过分照顾我们，真是让我们感激不尽，而且你属于人类，比我们神类要高贵得多。这类事情，应该让我们动手才对呢。”
　　哈桑听了，泪水像断了线珠子，忍不住大声痛哭起来。
　　公主们奇怪地问：“你哭什么？什么事呀？你这一哭可把我们给弄糊涂了，今天我们本来都挺高兴的，你这么一哭却让我们很失望。你是不是非常怀念家乡，怀念你的母亲？假如真是这样的话，我们可以送你回家去。”
　　“上天作证，我很不愿意离开你们。”
　　“那是什么原因，才让你如此不安宁呢？”
　　哈桑沉默不语，什么都不肯说。
　　小公主于是趁机说：“他从空中捉到一只飞鸟，希望姐姐们为他打扮那只鸟儿。”
　　公主们全神贯注地盯着哈桑，说道：“我们都在你眼前，你需要什么，我们为你做。你先得告诉我们情况，别隐瞒什么。”
　　“既然这样，你就告诉她们吧。”哈桑对小公主说。
　　“是这样的，姐姐们。上次我们奉旨回去参加婚礼，把他单独留在宫中，他觉得非常孤单寂寞，惶恐不安，生怕别人闯进宫来害他。姐姐们都知道，人类很轻浮，遇事不多加思考，所以，当他寂寞无聊的时候，就不顾一切，稀里糊涂地开了那道房门，一直往上走，闯到上层的那栋宫殿中去消愁解闷，寻找寄托。他在宫里东张西望，不记得回来，有时感觉害怕，害怕人闯进去，因而心神不定。有一天，他呆在宫里，忽然看到飞来十只鸟儿，落在大树下面的草地上。其中有一只个子比较高大，羽毛漂亮无比，形态非常高傲自大。其余的被它追赶，都不敢反抗。一会儿，它们伸爪脱掉身上的羽衣，顿时变成十个如花似玉的妙龄少女，欢快地在一起游玩、嬉戏。直到傍晚，她们才转回来披上羽衣，变成鸟儿，展翅飞走。他十分喜爱那只大鸟，念念不忘，为之神魂颠倒，后悔当时没偷了她的羽衣。他吃不下饭，睡不着觉，呆在宫中，焦急等待着她们，希望能再见到她们。从月圆，到月初，好不容易它们才照例轻快地飞来，脱掉羽衣，高高兴兴地游玩、嬉戏。他乘她们玩得高兴时，悄悄地偷走了那只大鸟的羽衣，因为他知道没有羽衣，她就无法飞翔了。他躲起来，以免被她们发现，而遭到杀身之祸。他耐心地等着，一直等到其余的鸟都飞走了，这才跑去捉住她，把她带到宫里来。”
　　“她在什么地方？”姐姐们异口同声问。
　　“他让她住在那间最漂亮的屋子里了。”
　　“带我们去看一看她好吗？”她们对哈桑说。
　　哈桑一下子爬起来，把她们带到公主住的那间屋子，开了门，让她们进屋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