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开封有两家富户,张家和孙家,两家的少爷,张奇、孙田又是结义金兰,关系甚密。
一次,张奇去福州,看到一船员手里有一对石头,一黑一白,觉得稀罕,便掏了五两银子买下。那船员颇为聒噪,说这石头乃是在南洋时,捉了一只大龟,剖开龟甲所得,直夸张奇有眼力。
这对像大拇指肚的石头,不料却真是灵宝,张奇误将它们滑入茶壶,再喝茶时,这茶水却变了味道,而后察觉,不管什么污臭咸水,打上一壶,再将这对石头放入,少倾,这水便可饮用,且味美甘甜。张奇爱惜不已,直叹那捕杀老龟的船员不懂行。
并且这一对宝石,为一公一母,两颗一并投入水里,才能发挥奇效。
于是给它们起名为“漱清石”。
张奇回到开封,将这奇宝拿给义兄孙田看,孙田两眼发热,愿出高价购买,张奇笑着摆摆手,道,“不卖不卖,这东西乃是稀罕,我那丽宝斋里尚缺镇斋之物,要拿它做为宝魁呢。”张奇有个专门的房间,取名丽宝斋,里面净是字画玩物。
孙田尴尬大笑,表面上不在乎,实则盘算着如何将它占为己有。
那张家的生意他颇知底细,便设计陷害,让张奇购买一批稀缺货物,张奇见是义兄牵线搭桥,失了防范,不知这批货乃是某王府失窃赃物,孙田又透露给衙门,暗中使钱,衙门里岂有好人?逮住这个机会,将张家里里外外查了个遍,那丽宝斋也被差人砸个稀烂,漱清石亦不知去向。
张家老太爷活活气死,张奇自始之终也不知道,罪魁祸首竟然是自己的义兄孙田,那祸端不过是一对石头。
开封活不下去,便举家投靠了远嫁他乡的姑妈。
数年后,闯贼攻入开封,孙家乃是数一数二的富户,被“借”去十万两白银,孙田心疼无比,一病不起,两个月后,爱妾也被乱军虏去,孙田悲愤不已,老血喷出数升,两腿一抻,死也。
殓尸入棺时,儿子孙广见孙田口中含着一对石头,一黑一白,心想,“既然父亲如此钟爱此物,不若将其陪葬。”便没有将石头取出来,反是一并埋入棺材。
忽一日,地动城摇,孙家祖坟凹陷,还未来及修葺,又发洪水,将孙田的棺椁冲得不知所踪,孙广多方打听未果,将祖坟迁出后,那孙田的新墓却只埋了一副空棺,里面只装了些旧物罢了。
单说被孙田谄害的张奇,找到姑妈,寻了一个差事做,在兵荒马乱的年代,好歹养活妻儿,不觉日子飞逝,三十年已过,那英雄豪强,皆化黄土,成了人们的饭后闲话,张奇也成了近七旬的老人。
这日,与小孙儿在河边嬉戏,突然,没由来的,心头涌出难以言状之情,放眼河面,却见一物漂来,仔细一瞧,竟是个人,也不知死活。张奇也是心急,吩咐孙儿莫动,脱了衣裳,跳入河中,拼了老命,将河里的人拉上岸来。
这人面上尚有血色,心窝却早已凉透,浑身赤*,也不知死时遭了何罪。
张奇叹了口气,打算将这浮尸暂先放置义庄,但他又瞧这尸体眼熟,心想,“这人似乎在哪里见过,又想不起来。”
突地,心念电转,“这人竟与自己多年前的义兄张田,长得九分相似。”
只因这兵荒年月,讯息阻隔,自己这一出来,却再也没有回过开封,忆起陈年旧事,不由得老泪纵横。
他亦想通,是这位义兄暗中作祟,才致家道败落,然而,到了他这个岁数,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小孙儿不知祖父为何叹息,只是对这浮尸颇感兴趣,见其嘴巴鼓嘟嘟的,似乎含着什么,就伸出小手,抠他的嘴巴,死尸本来紧咬牙关,却突地一松,从里面滚出一对石头来,一黑一白。
张奇见孙儿对死尸不敬,本想喝止,当他见这一对石头时,不由得大吃一惊,心里骇道,“这不是早年我的那对漱清石吗?怎会在这死尸嘴里,这死尸长得九成像我那义兄,难不成是他的后人?也不对,世侄孙广我却是知道,长得随母,压根不像他父亲……”
刚想到这,这尸体却噗的一下,刹那间变成了一具干尸,面目可憎,再也看不出原本样子。
小孙儿吓得哇哇直哭。
张奇叫来儿子,给干尸打制一副棺木,而后,又吩咐家里,说是要到老家开封去一趟。
儿子不解,问道“父亲,这开封一别三十余年,都不见你要回去,为何现在说走就走?”
张奇摇头道,“一言难尽啊。”
(故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