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冬季结束了,傻子也死了。村民们发现了屋内他僵硬的躯体,谁也没讨论这件事,只是将他草草埋了,与他娘在一起。
可是,到了第二年冬天,就在大雪即将来临的傍晚,有人说看见傻子了。
那是吴叔和老马家的两个孩子小刚和英子瞧见的。
“他就在那茅草屋前,还,还冲我们舔舌头!”烛火中,小刚脸色惨白的讲述着看到的一切,而闻讯而来的村民早已将吴叔家占据,一群人大眼瞪小眼,显然不敢相信。最后他们只能将这事情归结为两个小孩子眼花了,看错了,毕竟在那个年代,根本不信什么牛鬼蛇神,但每个人心里总有一丝不安。
当晚,暴雪袭击了山村。
第二天一早,村里炸开了锅,因为足有半米深的雪地里,竟然有一串脚印,从远处一直踩到傻子的屋前,那些脚印虽然被雪覆盖了一些,但仍清晰可见右脚处破损的后跟和前面两个脚趾的轮廓,大家都知道,村里只有傻子才会穿这样的鞋。
他回来了?
“可恶,一定是有人搞鬼!”村长气得大骂,“贵福,二狗,瘸子,和我去看看这脚印从哪里来的,我还真不相信会是从坟堆里爬出来的。”
坟地到村里还有些距离,光走有好十几里的路,谁会吃饱了在大雪天深夜出去搞这种事情?
村长和那三人沿着脚印相反的方向一直寻去,越走心中却是越惊慌,以致后面四人都想掉头逃回去,因为那脚印,分明就是从坟地来的。
最终,他们来到了坟地,风吹着树木呼呼叫着,像极了鬼魂在低语。一片雪白之中,有一块黑色格外显眼,那是原本埋傻子的土堆,现在已经破开,尸体不知所踪,而脚印,正是从这里开始。
雪依旧下着,比往年更多更重,也更响,打在屋顶,就如同在下冰雹。
小刚一家早早闭了屋门,躲进了被窝。
“你说这两孩子看到了傻子,会不会是来索命的?”村里人无意间的一句话,让吴叔听到了,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吴叔此时比谁都紧张,他私下里找到小刚他娘吴嫂,低声骂她不该老是拿傻子吓唬小刚,现在好了,惹上麻烦了。
夜越来越深。屋外的狂风越发催得紧。
小刚一家早已入睡。
忽的,屋外的窗户“咚”的响了一声,声音虽然不大,却是无比清晰。
三人一下子惊醒了。此时,窗外的风雪瞬间悄然无声,仿佛三人置身于幽林中。
“咚咚”,又是两声,这回他们听得清清楚楚,有人在敲窗户,而且敲得位置就和去年那傻子敲的地方一样。
寂静,死一样的寂静。
“谁?谁在外面?”吴叔壮着胆子喝问道,窗外许久没了声音,忽的,仿佛是从地府而来像开破门一般的声音从窗外传来:“吃。。。的。。。”,那分明是傻子在叫唤。
“哇。。。”小刚终究是孩子,鼻子一酸,忍不住的哭出声来,两腿一软,尿了一床。
听到哭声,窗外的东西仿佛听到了什么召唤,登时“咚咚咚咚咚咚。。。”窗户像被敲鼓一样砸着,“他想进来!”吴叔虽是害怕的脸色煞白,但作为一家之主,他岂能呆呆的这样等死?
吴叔偷偷点上煤油灯,而后悄悄溜下床,从一旁拿起一根扁担准备开后门出去一探究竟。可当他拿起扁担之时,激烈的敲窗声戛然而止。
忽的,卡擦一声,窗户缓缓开了一条缝,原本的插销不知怎么自己开了。屋外的飞雪从窗缝中渗进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恶臭,仿佛是在烂水沟里腐烂了几年病猪。
一把生锈的菜刀颤颤巍巍地从窗户缝里探了进来,而后一条胳膊也伸了进来,借着煤油灯的光亮看去,只见那胳膊皮肉腐烂发黑,从手腕下一直在掉着什么一撮,一撮的东西,吴嫂睁眼往地上一看,原来是在掉着白蛆。
“啊。。。”吴叔大喝一声,拿起扁担冲到窗户边就死死抵住窗户,将那恶心的手夹在中间。那手拿着菜刀不停的挥舞,小手臂上细碎的皮肉随着摩擦到处飞溅,恶臭也越来越浓烈。
“你快去叫人,我在这顶着!”吴叔知道这样耗着根本不是办法,便让吴嫂赶紧叫人去。
吴嫂不敢耽搁,套了件外套就冲出门去,连门也没关。
那只手挣扎地越发的厉害,一只白嫩的蛆在挣扎间抛进了吴叔的嘴里,吴叔本能的双手一松,那手趁机抽了出去,只留下一滩烂肉洒在窗台上。
吴叔赶紧将窗户插好,没等他手放下,便听到了大门被缓缓打开的声音,同时一股恶臭袭来。
“完了,大门没关!”
那时候住的房子只有一间,烧火做饭,洗澡睡觉都在一起,只用一些破篱笆遮一遮,如今大门没关,那东西寻进来,这屋里便不能呆了。
吴叔急忙又将窗户打开,反身一把扯掉床上的被子,不顾小刚身上单薄的衣裳,抱起他便要扔出窗外。
此时,大门处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大笑声,仿佛喉咙被掐住发不出声的那种。吴叔忍不住转头一看,却见到了令他一生难忘的东西。
只见大门处有一个人正一瘸一拐僵硬的走来,只不过这个人周身腐烂,肩膀和头顶打了薄薄一层积雪,脸上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下巴处拉怂着一条破裂的死皮,上面不断滴落着嘴角流出的黑色口水,满屋的恶臭,源源不断从他身上发出,虽然这东西这幅模样那还认得出是谁,但吴叔认得,那就是傻子。
吴叔这一看便吓傻了,竟忘了手中的事,就在此时,傻子右手一挥,手中的菜刀笔直插入吴叔胸口,吴叔当场毙命。
小刚重重地跌倒在地,他本想爬出这屋子,可是窗台太高,他又吓得腿软,最后只能看着傻子一步一步,带着诡异的笑容向他走进。
“吃的。。。”
雪还在继续下着,风也刮的更猛了,吹得吴叔家的大门和窗户啪啪作响。
一行人随着吴嫂进屋,然后便是吴嫂绝望的哭泣,屋内,吴叔的尸体已经凉了半截,胸口开了大洞,已冒不出血了。在吴叔身旁,零零散散放着一些骨头和内脏,上面满是啃食的牙印。村里人一看就知道是小刚的尸首,只是小刚的头不见了。
“傻子最喜欢吃猪头肉了。”一人冷不丁冒出一句,吴嫂听了登时便晕死过去。